在我们农村,老一辈的大人会指着一座山道:深夜别去山上耍,你会被矮山老爷捉去,他会把你们当它的小孩养,然后你就再也回不来了。

    一个小孩好奇地问道:为什么你们会知道山上有矮山老爷?

    爷爷脸上沟壑的纹路在灯光下变得更深邃了些,他微微叹了口气,声音悠悠的仿佛从远处的山里传来:因为,我就是那个被矮山老爷带走过的小孩……

    我爷爷年轻的时候,家里有八个兄弟姐妹,他排行老二。

    那时候家里生活很困难,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靠着这几座矮山,去上面挖野菜,去附近的小河里抓鱼,平时种田,爹妈会挑好几趟满满的大粪灌田,挑一路,掉一路,老二跟在后面,还以为是黑豆豆,捡起来吃,大哥就笑他吃羊疙瘩羊粪

    村庄附近的河水很清,在三妹出生的时候,兄弟俩的娱乐活动就是下河洗澡,捉鱼,捉虾,不会游泳,爹就把他踹下去,扑腾几下,就会了,那时候,每天回家盼望的就是吃一大锅的鱼肉,即使5060年后,他还是爱吃鱼。

    四妹出生,大哥挑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,跟着爹上山砍柴、挖菜,跟着娘下地种田、割稻子,养鱼,二哥就爱跟大哥后面,屁颠屁颠的,坡上坑洞多,二哥跳下去好几次,踩几个大水坑,湿了整条裤子,脱光了裤子,光屁股蛋走在泥土大路上,亲戚看了都要笑。

    某天,二哥跟同村的几个小孩一起玩,他天生性格调皮,上有大哥爹妈宠,下有幺妹逗开心,贪玩忘了时间,天黑黢黢的,其他的小孩爹妈喊回家,他就往回走,黑夜像只怪物的大嘴,把他小小的背影给吞没。

    路边有蛐蛐叫,河边有青蛙叫,二哥叼着狗尾巴草,空气中蛾子虫儿到处飞,他不着急回家,想到白天大哥从坡上给他带的野草,那草,取了茎,嘬了根,能解渴,还能吃,家里没吃的,还要照顾幺妹,二哥就往坡上走。

    枯枝败叶踩在脚上,细细簌簌,踩出来的坡道高高低低,没点经验,大人不带镰刀锄头都不敢走,二哥爬着爬着,摸到一刺刺草,手划了血,走到山坡顶,一片树林,黑黢黢一片,压抑地看不到一点影子,听不到一点声。

    二哥不敢留了,他闻到一股饭菜香,准备山底下的同村大伯大舅,在吃鱼呢,撒腿跑下山,却摔了个跟头,伸手一摸,摸到一个皮,干巴巴的,又硬硬的,像什么人,脱了皮,他一吓,大叫了一声,声音传遍整个山沟沟,惊动了什么,让树林草丛间一阵响。

    他听爹说山上有野猪,有怪物,更加害怕,望着不远处的小小的灯光,却是走不到头,附近小河潺潺,看到一膀大腰圆的背影,以为是干活回来的村妇,连忙跑上去,却发现对方不是人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是人?”几个小孩聚精会神的听,烛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在惨白的墙壁上,摇摇晃晃。

    爷爷顿了一会,继续说道:“因为,它的脚,是反着长的……”

    二哥吓了一条,这东西,五大三粗,走近看,却是四只脚,长着羊头的形状,看不清面孔,脚趾像人,却往后面长,他定睛一看,那不是背影呀,这玩意儿竟然倒着走!

    二哥慌了神,翻到河下去,游了水,但不知怎的,被什么东西往下拽,小时候水性好,却跟个不会水的,被原地困在半天,昏过去时,他被那东西给救了,抱起来了,往山上走去。

    那东西不说话,身体壮的像肥妇,有乳房,四只脚,反着长,来到山破,等二哥醒来后,用粗草编绳给他的脚腕拴住,喂他吃馊饭,奶水,粪便,干草,二哥看那粪便,黑漆漆的,圆圆的,跟他爹挑粪时掉出来的养疙瘩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山里冷,这东西就给他盖干草,他渴了,就摘大哥给他认过的草解渴,生病了,它就嚼了苦东西喂他,有时候,给它抱怀里,就像他娘的怀里一样。

    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听到他爹娘大哥喊他名字,村里人喊他名字,一只狗找到他,咬二哥破烂的衣服,恍惚间,那东西跟狗打起来,狗咬了它的脚一口,它把狗甩出去,狗跑开了,二哥就哭,哭他要找爹娘,要找他大哥,再也不会来这山沟沟了。

    结果第二天,二哥就被送回去了,全村人见了他,衣服破破烂烂,浑身臭味,嘴里还有粪,脚还倒着走。那东西山里再找不着了。

    二哥说,它长得像他老爷,有股亲切感,村里人觉得它是个人,疯了就住山上,称它矮山老爷,便告诉村里小孩:晚上不回家,矮山老爷把你抓走。

    讲完故事,哄完孙子,老人就睡了,躺在床上,他知道,这故事还没有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