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已经贴着地平线坠了下去,大片的天空被渲染成深沉的暗蓝,西边最后一抹霞光还残留着粉金的光晕,云朵边缘泛着光亮。因为刚才的胡闹,林志恒比原定的收工时间晚了很多。田野上一片宁静,只有拖拉机亮着两个大灯,轰隆的引擎声回荡在田野上。春天的傍晚风大了些,在室外还是会有些冷,周云倾就没有再像白天那样坐在空地上画画。他早已体力透支,懒得下车,就窝在副驾驶上吹暖气,身子微微蜷缩着,时不时偷偷看向驾驶位上那个男人。林志恒的侧脸在夕阳映照下显得格外硬朗,略有些胡茬的下巴微动,唇角放松,手指灵巧地拨弄着各种操控杆与按钮,筋络清晰的手臂肌肉随着动作起伏。他脸上看不出疲惫,眉头轻轻皱着,像是在专注地听拖拉机与泥土之间那种只有他才听得懂的对话。周云倾看着看着,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速写本,借着外头残留的光线开始勾勒。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,先是轮廓,再是结构,最后是林志恒那被光影切的细碎的五官。他不是第一次画林志恒,却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是头一回。他甚至画出了对方眼角那几道浅浅的皱纹,还有胡茬在光线下投下的虚影。那些细节没有让他觉得粗糙,反而有种隐秘的性感,一种真正男人的质感。他画得入迷。林志恒察觉到他的小动作,侧过脸扫了一眼,没有打断,只是笑了一声:“又画我?”“……嗯。” 周云倾轻轻应了声。“画完要给我看。”林志恒说。“哪一次没给你看过?”青年小声嘟囔一句。林志恒没再说话,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操作盘上。他知道今天得干到很晚,耽误了白天一点时间,现在只能抓紧赶进度,但他一点也不后悔。等到收工回家,天已经彻底黑了。春天的夜风还带着些凉意,拖拉机的车灯照在地面上,把前方的雪水和泥土映得斑驳不清。林志恒一手握着方向盘,一手搭在靠背上轻拍周云倾的肩膀:“醒醒,到家了,吃点东西再睡。”周云倾困得不行,睁开眼时眼神还有些迷茫。脚一落地,才意识到身下的震动已经停了。他下意识抬头,猛然看见头顶的夜空,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似的。天空像块深蓝色的丝绒布,上面缀满了密密麻麻的星星,多得不可思议。“我想在外面看一会。”周云倾没回头,声音低低的,像是怕惊动了什么。林志恒没说什么,只是点点头,径自回屋。几分钟后,他重新出来,手里拿着一件毛呢的格子外套,从背后搭在了周云倾的肩上:“别冻着。”外套上还带着些温暖的气味,让人不由得往回缩了缩身子,把自己更紧地裹进去了些。周云倾就这样站在林志恒的农场院子里,仰头看着银河挂在天上,像有什么藏在他胸腔里的一部分忽然被点亮了。屋子里,饭菜热腾腾地出锅了。两人晚上吃得很简单,是林志恒做的牛肉丸和奶酪通心粉。周云倾吃完了自己那一份,觉得有些腻,就去水槽边洗了个苹果。啃了一口,果皮爆开,汁水带着酸甜的味道。林志恒收闻到了香味,走过来,眼也没抬就在他手里的苹果上咬了一大口。他的嘴角贴上了周云倾的手指。那一下看似是无意,但嘴唇明明擦过了指节,像是慢悠悠地停了一瞬,然后才低头,把果肉咽了下去。果汁顺着周云倾的手指流到了手腕上。他正想抽回手去擦一下,却被林志恒握住了手腕。“别动。”男人低头,像真要认真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,张口舔上他手腕上残余的苹果汁。舌尖温暖湿润,从手腕一路舔到指腹,把那滴糖水的痕迹舔的一点不剩。周云倾屏住呼吸,肩膀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。林志恒低头,顺势含住了他的手指,轻轻地吸了一口,才慢条斯理地抬头。周云倾看着他,又咬了一口刚才咬过的那一面,没有说话,耳根却泛起了一点红。只要林志恒靠近他一点,说话放轻一点声线,他体内的神经就会自动紧绷,意识也不受控地往那种令人羞耻的记忆里坠落。星星在屋外熠熠生辉,屋里像个永远不会熄火的温暖港湾。